中国工业报记者   曹雅丽

当全球能源转型步入深水区，一个根本性问题愈发凸显：究竟需要怎样的电力市场与监管体系，才能支撑起一个以风电、光伏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中国电力市场化交易电量占比十年间从17%跃升至63%，但当新能源装机激增，这个初步建成的庞大市场，如何才能真正做到“好用”且“管用”？

10月23日，2025国际能源变革论坛“电力市场建设与监管分论坛”在苏州举办，论坛以“适应能源转型的电力市场建设与监管”为主题，与会嘉宾共同探讨世界各地区能源转型与发展、高比例可再生能源背景下电力市场机制建设与监管路径、能源领域绿色发展等方面关键问题，致力于推动电力市场领域的国际交流与合作。

全球能源转型不可逆转

目前，我国风光发电合计装机规模占全球风光发电总装机的近一半，新增装机规模占到全球的六成，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占比提升至60%左右。这些数字凸显了中国在全球能源转型中的重要地位。

国际可再生能源署国别合作与伙伴关系部主任古布兹·戈努尔在论坛上分享全球数据同样令人振奋：2024年，全球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容量增长了582吉瓦，总量达到4443吉瓦（GW），比2023年增长了15%，成为历史上最高的年度增长。

太阳能光伏以创纪录的452吉瓦（GW）新增装机容量领先——这是迄今为止可再生能源技术在单一年份中最大的新增容量。

英国作为电力市场化改革的先行者，其经验尤为引人关注。英国气候变化事务特使雷切尔·凯特介绍，2022年，英国启动电力市场安排审查（REMA），以确保电力市场能够适应未来去碳化、成本效益高且安全可靠的需求。

“到本世纪末，英国所有的电力都将来自低碳能源。2023年，超过60%的电力来自可再生能源和核能，我们正在扩大海上风电、太阳能和灵活技术的规模，以满足剩余的需求。”雷切尔·凯特表示。

丹麦国家电网公司全球业务高级总监彼德·马库森则分享了北欧电力市场25年的跨国交易经验。

“过去丹麦的电力市场交易量不断增加，从500万到900万千瓦，我们希望能够不断增加，我们也会继续支持太阳能和风能的发展。目前在丹麦可再生能源的占比越来越大。”彼德·马库森表示。

然而，古布兹·戈努尔也指出，要实现到2030年全球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达到11.2太瓦（TW）的目标，世界必须在2025年至2030年之间每年新增1122吉瓦（GW），需要年增长率达到16.6%。

国家能源局监管总监黄学农表示，展望未来，挑战与机遇并存，中国愿与各国一道，在电力市场建设与监管领域深化合作、携手共进。他建议，要加强规则互鉴，推动市场互联互通。要聚焦机制创新，保障系统安全稳定。要完善监管协作，维护市场公平秩序。为全球能源绿色转型与可持续发展贡献更大力量，引领各国共同迈向绿色发展未来。

中国电力市场建设取得显著成效

“中国正在加快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和能源市场化改革工作，经过十年的探索实践，中国电力市场建设取得显著成效。”黄学农表示。

黄学农介绍，中国市场化交易电量由2016年的1.1万亿千瓦时提升至2024年的6.2万亿千瓦时，占全社会用电量比例由17%提升至63%，市场优化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进一步凸显。

“截至2025年8月底，全国电力总装机达36.9亿千瓦，风光合计近17亿千瓦；1-8月全社会用电量累计6.88万亿千瓦时，市场化交易电量累计4.34万亿千瓦时，占比63.2%。”国家能源局市场监管司司长郝瑞锋用数据说明了中国电力市场的规模与活力。

在规则体系方面，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常务副理事长杨昆介绍，我国初步建成全国统一电力市场体系。目前，我国已经构建了电力市场“1+N”基础规则体系，建成省、区域、省间高效协同，中长期、现货、辅助服务有机衔接的多层次统一电力市场体系；实现电力资源在全国更大范围内的优化配置；电力市场功能得到有效发挥；电力商品价值体系逐步向多元化扩展，2024年，新能源市场化交易电量超过1万亿千瓦时，占总发电量比重达55%；新主体新业态蓬勃发展。截至到今年6月底，全国电力市场经营主体数量97.3万家，同比增长23.8%。

“新型储能、虚拟电厂、负荷聚合商等新兴主体实现规模化、市场化突破，为电力市场注入新的活力。”杨昆补充说。

杨昆强调，当前，随着能源结构清洁化、低碳化转型步伐加快，新能源占比不断提高并逐步成为主体电源，电力市场建设也面临诸多挑战，迫切需要世界各国紧密合作，创新市场机制，发挥监管效能，加快形成适应清洁能源转型的电力市场体系。

以技术颠覆与市场改革破能源转型之局

在高比例新能源接入、多元化市场主体涌现的背景下，传统的监管模式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电机工程学会理事长舒印彪在论坛上指出，新型电力系统面临着三大理论重构：电力系统安全稳定运行的理论、电力系统的平衡理论，以及新型电力系统下的市场理论。

“这场能源转型有两大支撑：一个是技术，要不断创新甚至出现颠覆性技术；第二个是电力市场政策机制、市场方面的支撑。这两大支撑缺一不可。”舒印彪强调。

清华大学教授夏清在论坛上直言，在新能源比例越来越高的情况下，适应化石能源的电力市场体系需要结构性改革。

“什么是结构性的改革？就是要对各个要素、各个环节进行深度的结构调整，以更好的吸引高比例新能源新型电力系统的市场发展。”夏清教授说。

雷切尔·凯特表示，为实现大规模去碳化、可靠供电与技术创新，中英两国正共同致力于塑造前瞻性的电力市场框架。她强调，大规模清洁电力供应不仅依赖发电投资，更需要对市场体系进行深度改革，以构建一个战略规划、市场引领且具备韧性的未来电力系统。

在郝瑞锋看来，“市场”与“监管”相辅相成，既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又要通过监管保障市场的稳定运行和健康发展。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规划发展部副主任韩放则提出了“五统一、一开放”原则：规则统一、市场设施统一、资源要素统一、标准统一、监管统一和开放。韩放特别提到，开放包括区域间的开放、市场主体的开放、市场信息的开放和加强国际合作。

国家能源局南方监管局局长郑毅在圆桌对话环节表示，监管体系要加快从传统主体监管向“主体—行为—风险”三维穿透式监管转型。

郑毅分享了南方能源监管局的四方面创新实践：坚持“规则引领”，以清晰、稳定、透明的规则体系引导和保障市场活力；强化“数智赋能”，探索运用数字化、智能化监管手段提升风险预警与分析处置能力。此外，还要注重“分类施策”，根据不同类型主体和交易品种的特点实施差异化、精细化监管；推动“协同共治”，构建政府监管、行业自律、社会监督相结合的多维治理体系。

华能集团市场营销部主任顾可伟则从发电企业的角度提出了监管建议：“减少事前的监管干预，加大事后的纠偏和处罚，保证我们供需动态平衡，能够实现我们健康的发展。”

南方电网公司市场总监、市场营销部总经理李敏虹在论坛上指出，区域电力市场是全国统一电力市场的核心组成部分和关键的实施载体。从定位与作用来看，李敏虹认为区域市场有三方面的主要作用：供需平衡的稳定器、市场机制的示范田、资源配置的优化者。

全国统一电力市场路径明确

论坛发布并解读了《全国统一电力市场发展规划蓝皮书（英文版）》（以下简称《蓝皮书》）与《2024年度中国电力市场发展报告（英文版）》（以下简称《报告》）。

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监事长潘跃龙发布《蓝皮书》时介绍，为实现电力市场的发展目标，《蓝皮书》提出8项近中期重点任务，包括构建多层次统一电力市场架构、构建功能完备、品种齐全的市场体系、构建适应绿色低碳转型的市场机制等。

《蓝皮书》提出，要建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安全高效、清洁低碳、治理完善”的全国统一电力市场，实现全国统一基本规则、统一技术标准、统一运营监管。全国统一电力市场建设按照“三步走”战略推进，即2025年初步建成，2029年全面建成，2035年完善提升。

电力规划设计总院副院长姜士宏发布《报告》时介绍，《报告》共设置四个篇章。《报告》认为，我国电力市场监管体系更加健全，既有电力市场监管办法等顶层制度的完善，也有数字化监管、市场秩序突出问题等监管落地的具体举措，电力市场监管工作呈现出顶天立地的新局面。

两份英文版报告的发布，不仅全景式展现了中国电力市场建设进展与规划，也为深化该领域国际交流与合作搭建了知识共享桥梁。

正如黄学农所言：“面对全球能源变革的共同任务，探索适应新形势的电力市场建设与监管模式是各国面临的重大课题。”

全球能源转型已进入深水区，电力市场机制与监管模式的创新将成为决定转型成败的关键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