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业报 吴辰光
曾经头顶光环的“AI四小龙”(商汤科技、云从科技、旷视科技、依图科技)正逐渐褪色。
近日来,作为“AI四小龙”里唯二上市的两家企业——商汤科技(股票代码:00020.HK)和云从科技(股票代码:688327.SH)相继发布了2024年财报,亏损依然是关键词。
3月26日,据商汤科技发布的2024年财报显示,全年总营收37.7亿元,同比增长10.8%;净亏损43亿元,同比收窄33.7%。其中,生成式AI业务表现抢眼,营收24.04亿元,同比增长103.1%,已成为该公司的最大收入来源,收入占比约64%。
整体看,经历了业务转型、组织架构调整的商汤科技,算是交出了一份难得喘口气的年度成绩单。截至2024年年底,商汤科技总员工数3756名,相比于截至2024年6月30日的4672名减少了916名。相比于2021年上市首年的6113名,减少了2357名。
4月30日,据云从科技发布的2024年财报显示,全年总营收3.98亿元,同比下降36.62%;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亏损6.96亿元,同比扩大8.24%。截至2024年年底,云从科技总员工数453名,相比于2022年上市首年的967名,减少了514名。
一直以来,商业化落地难是——“AI四小龙”普遍面临的问题。如今随着“杭州六小龙”(宇树科技、游戏科学、强脑科技、深度求索、云深处科技、群核科技)的风靡,“AI四小龙”除了要解决自身问题外,还面临着外部强敌的压力,未来如何破局将成看点。
业务转型仍无法止损
不可否认,商汤科技在2024年的整体业绩有所好转,主要是得益于业务转型以及组织结构调整。
此前商汤科技营收主要依赖智慧商业和智慧城市两大板块,2023年,商汤科技把业务重心调整为生成式AI、传统AI和智能汽车三个板块。2024年底,商汤科技再度将业务重组为生成式AI、智能汽车及视觉AI。经过两年的调整,生成式AI业务已成商汤科技的重中之重。
财报显示,2024年,商汤科技生成式AI业务营收24.04亿元,同比增长103.1%,占总比63.7%,远超去年的34.8%。相比之下,视觉AI业务营收11.12亿元,同比下降39.5%;智能汽车营收2.56亿元,同比下降33.2%。虽然后两项业务依然有些拖后腿,但依靠生成式AI的大幅增长,还是带动了商汤科技总营收的增长。
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江瀚向中国工业报表示,能连续两年保持三位数的增速,表明商汤科技在生成式AI领域的投入开始取得显著回报,不仅提升了总营收,还带动了这家公司在互联网、金融、医疗等领域的业务覆盖。
实际上,为了进一步突出生成式AI业务的重要性,商汤科技在2024年年底还进行过一次组织架构调整,建立“1+X”架构。其中,“1”代表该公司的核心业务,即生成式AI。“X”则是拆分的各生态企业矩阵,包括智能汽车“绝影”、家庭机器人“元萝卜”、智慧医疗、智慧零售等,各生态企业将设立独立的CEO。
对于组织架构调整,商汤科技董事长兼CEO徐立在2024年年底商汤科技的内部信中提到:“是为了更好地应对AI2.0时代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是基于对公司战略方向和核心领域的重新定位。聚焦以生成式AI为代表的核心业务,加速实现盈利和稳定现金流,为技术创新提供持久动力。”
虽然转型有效果,但依然无法阻止连续亏损的局面。
2018-2024年,商汤科技分别亏损34.33亿元、49.68亿元、121.58亿元、171.77亿元、60.93亿元、64.95亿元、43.07亿元,累计亏损546.31亿元。
对此,艾媒咨询CEO张毅向中国工业报表示,最近两三年,生成式AI市场需求巨大,应该说商汤科技的战略选择是正确的,因此该业务的成长是可以预见的。但正是因为市场需求巨大,商汤科技面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的,目前还不能掉以轻心。
经济学者、工信部信息通信经济专家委员会委员盘和林也持类似观点。他告诉中国工业报,如今生成式AI发展很快,很多AI企业的营收呈现几何级别增长的态势是常见现象。也许和自己比,商汤科技算有成效,但放在行业内,这样的成效未必显著。
CHIP奇谱科技总编罗国昭在接受中国工业报采访时指出,和算力密集的高性能终端相比,商汤科技更注重端侧投入,预计在向端侧、边缘侧扩展的过程中,市场还会持续扩大,商汤科技是顺势而为。同时,现在的商汤科技也是在吃过去投入的红利,因此能够实现营收的增长以及亏损收窄。但在端侧及边缘侧,AIGC赛道拥挤,赢家通吃局面尚未形成,商汤科技唯有力争上游才能确保未来有好的表现。不过这些领域对资金投入有很大的需求,对企业利润挑战很大。而此时的商汤科技已经没有赌错的资本,就看领导者有多大的前瞻性和决心,能带领这家企业完全摆脱持续亏损的困境。
2019-2024年,云从科技分别亏损6.4亿元、8.13亿元、6.32亿元、8.69亿元、6.43亿元、6.96亿元,累计亏损42.93亿元。
云从科技在财报中也提到了生成式AI,其指出,报告期内,全球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呈现出迅猛的发展趋势。在客户技术预期持续迭代升级的背景下,公司坚持提供高质量的生产力产品,并致力于实现可持续稳定发展的战略目标,积极推进产品体系与客户结构的双重优化。尽管从长远来看,此类转型举措将巩固收入基础、提升市场竞争力,但短期内业务仍面临显著挑战:即新签订单拓展受阻导致规模同比下降,直接导致营业收入减少。
同时,出于战略考量,为强化部分项目的示范效应,云从科技主动对相关项目实行了阶段性毛利率让渡,从而拖累整体毛利率水平同比下降,毛利额亦同比出现下降
不过,云从科技表示,得益于近年来推行的精细化管理策略逐渐显效,费用控制成效显著,期间费用同比有所下降,资源投入效率进一步提升。
江瀚指出,云从科技业绩的下降可能与战略选择有关。考虑到“AI四小龙”普遍面临的商业落地难题,这也表明整个市场环境对这类企业提出了挑战。此外,行业特点决定了技术型企业往往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实现盈利,特别是在技术创新领域,初期的高投入与低回报是常见现象。
盘和林表示,云从科技属于智慧交通的应用类企业,其所处行业具备一定的技术壁垒,但相对于其他AI企业,其技术壁垒还不够高。当前AI的热门领域是大模型,也就是生成式AI和通用AI。云从科技这类专注于交通的智能企业,其市场需求空间非常有限,其客户主要也是以政府端为主,不过,未来政府刺激内需,势必在智慧交通领域加大投入,可能利好云从科技。
“云从科技和商汤科技一样,其在两端都存在劣势,一端是研发端,算法缺少原创性,而数据方面,其优势又不如互联网巨头,另一端是应用端,AI应用变化很快,如商汤科技和云从科技这样的企业都是早期参与者,他们的应用和当前生成式AI和通用AI,甚至智能体,都还有不小的差距。”盘和林说道。
减员能否是长久之计?
作为AI企业,研发投入自然不能少。
2024年,商汤科技研发费用41.32亿元,同比增长19.2%,主要由于增加投资训练及微调基础模型加上开发生成式AI应用而产生的折旧及摊销,以及服务器运营及云服务费所致。
实际上,在2024年10月,徐立在商汤科技成立10周年之际发表的内部信中就表示,AI1.0时代模型生产的主要成本在于研发人员的投入,而在AI2.0时代,模型生产的成本主要在于算力资源的投入。
同年,云从科技研发费用4.74亿元,创2020年以来新低,不过占总营收的比重却在增长,占比达119.26%,创2022年上市以来新高。这说明即便营收下降,也不能放松研发。
但要想止损,还得想办法。一个相同的现象是:两家企业的员工数都在逐年减少。
财报显示,截至2024年年底,商汤科技员工数为3756名,仅相比2024年上半年的4672名减少了916名;相比2021年上市首年的6113名减少了2357名。正是得益于人员优化,2024年,商汤科技的销售开支和行政开支均实现了同比下降。
再看云从科技,2020-2024年,其员工数分别为1799名、1120名、967名、801名、453名;研发人员分别为997名、575名、552名、467名、228名。
今年1月13日,云从科技发公告称,其核心技术人员之一张岭因个人原因辞职,辞职后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
据悉,作为云从科技3名核心技术人员之一的张岭,从进入核心技术团队到离职总共不到一年半的时间。2023年9月,云从科技原核心技术人员、副总经理姜迅因个人原因辞职,其辞职后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张岭随即成为云从科技的核心技术人员。
“通过人员优化来降低成本,短期内确实有助于改善公司的财务状况,但并非长期之计,过度依赖这种方式可能会影响公司的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力。对于技术驱动型公司而言,研发能力至关重要,需要关注研发投入的产出效率、市场拓展的速度和效果,并加强风险管理和内部控制。”江瀚说道。
张毅告诉中国工业报,云从科技们的问题在于商业模式没跑通,但商业前景曾被资本和市场给予厚望,而持续亏损与上述期望形成了巨大的落差。如果商业模式没跑通就很难盈利,不管怎么减员都很难。“AI四小龙”无论是做与视频相关的产品,还是做大模型,还是做其他的AI算法,目前都没有建立核心商业模式,这就意味着很容易打价格战,尤其他们很多都是以招投标的形式去获得订单,这种形式毫无疑问就给了甲方更多的压价空间。在压价下,企业只能先做业务流水,很难保证利润。
在张毅看来,此前资本愿意砸钱让“AI四小龙”很容易陷入自嗨的局面,有些企业在前几年还扩充过团队规模,但随着价格战越来越激烈,后来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企业硬撑,资本也在硬撑,所以减员就成了削减成本的一大方式。
对于今年是否会继续进行减员,中国工业报分别向商汤科技、云从科技询问,但截至发稿,均没有得到相关答复。
市场变化带来的巨大压力
实际上,除了自身隐患没有解除外,“AI四小龙”所面临的问题还有市场竞争的因素,既要“互相厮杀”还要面对新生力量的来袭。
据了解,“AI四小龙”,也称“CV(计算机视觉)四小龙”,可以说是国内早期的AI明星企业,相继成立于2011-2015年。
彼时因AI的兴起,这四家企业成为资本市场的宠儿。但由于持续高投入、市场竞争加剧以及商业化落地难等因素,“AI四小龙”的日子愈发不好过,谋求上市、资本退出则成了近几年的首要任务。
商汤科技和云从科技分别于2021年和2022年登录港交所和科创板,而旷视科技和依图科技的上市之路均以失败告终。与商汤科技和云从科技一样,旷视科技和依图科技也无法找到盈利的钥匙。
据依图科技的招股书显示,2017至2020年上半年,分别亏损11.66亿元、11.61亿元、36.42亿元、12.99亿元,累计亏损72.68亿元。
旷视科技在2019年和2021年分别向港股和科创板提交过上市申请,虽然两次数据有些出入,但均是亏损的。据港股招股书显示,2016-2019年上半年,分别亏损3.43亿元、7.59亿元、33.51亿元和52亿元,累计亏损96.53亿元。据科创板招股书显示,2018-2020年,分别亏损28亿元、66.4亿元、33.26亿元,累计亏损127.66亿元。
“表面看是商业化落地难,实际上是因为同质化竞争。如Deepseek的成功,实际上是因为其在基础算法上有了一些突破,其性能的确比竞争对手更优秀。所以,‘AI四小龙’还是研发效率不足的问题,这里起到决定作用的是算力、算法和数据三个方面的瓶颈。”盘和林说道。
另一方面,随着大模型时代的到来,在进一步加速AI整体发展的同时让市场充满了不确定性。
2023年,ChatGPT的走红标志着大模型时代的到来。2024年,国内上演“百模大战”,最终出圈的是被业内称为“大模型六小虎”的智谱、MiniMax、百川智能、月之暗面、阶跃星辰与零一万物。
可没过多久市场风云突变,“杭州六小龙”的横空出世似乎又改变了市场的走向。2024年8月,游戏科学的《黑神话:悟空》上线并迅速风靡全球。2024年年底至2025年年初,深度求索DeepSeek走红,在短时间内用户破亿。此后腾讯、百度等多家互联网大厂纷纷接入DeepSeek。2025年春晚,宇树科技人形机器人凭扭秧歌出圈。此外,云深处科技的机器狗、强脑科技的非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以及群核科技的全球最大可交互三维资料能力,已在业界享有一定名声。
一时间,“杭州六小龙”的风头盖过了“大模型六小虎”,这也间接导致“大模型六小虎”中有两家开始转型。今年1月,零一万物创始人李开复表示将全面转向“小而美”。4月,在百川智能成立两周年之际,该公司CEO王小川在全员信指出,要减少多余动作,专注医学方向。
而在“大模型六小虎”和“杭州六小龙”的你来我往下,“AI四小龙”更是黯然失色。
江瀚认为,AI领域内短时间内出现多种概念的变化,主要是由于应用场景的多样化和技术进步带来的可能性不断增加。随着应用场景的扩展,不同企业的盈利模式也在不断探索之中,这也导致了市场的快速变动。而资本的作用也不可忽视,大量资本的涌入加速了行业的竞争和发展速度,同时也加剧了市场的波动性。“杭州六小龙”之所以能迅速风靡,得益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优势、政策支持以及所在区域丰富的技术资源。其次,这些企业通常聚焦于特定的应用场景或技术领域,从而形成了差异化的竞争优势。
罗国昭表示,目前整个市场对AI技术潮流的关注方向已经从此前的计算机视觉向AIGC、AGI、具身智能转移。科技行业有着典型的“easycomeeasygo”特点,后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但是它自己存活的周期也短,后后浪来势更加汹涌。
“AI四小龙们有着明显的先发优势,而在急速变化的AI领域,先发不如后发,除非能够10年内每次都能踩对科技的点。事实上,这一目标在当时难以实现。尤其是在过去,国内AI企业的发展路径多依赖于借鉴海外企业的探索经验。即便‘大模型六小虎’已着力规避ChatGPT中部分不切实际的场景模式,转而聚焦与实体经济、B端应用场景的深度融合,但与‘杭州六小龙’相比,其业务模式仍呈现出显著的数字化、数据化特征。“大模型六小虎”的技术应用高度依赖外部支撑体系,在第三方环境适配、硬件算力供给、基础软件配套以及数据资源获取等环节,均面临诸多制约因素。而‘杭州六小龙’聚集在杭州,在当地多年政策的支持下,除了具有开放的思想、充足的资金、几十年科技环境、人才资源外,周边密集的制造企业,各类、各水平、各行业都极为丰富,为以机器人为代表的‘工具’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和应用/数据反哺,在较小的地理区域内,形成高效的产学研的供需闭环,比前两波AI企业更易触达工业与产品/技术的共生、共荣。”罗国昭向中国工业报说道。
至于“AI四小龙”的未来,张毅认为,真正要解决的是如何在发展和成本之间做好平衡。研发投入不能少,但要看是有效研发还是无效研发,有效成本还是无效成本,这将成为这类企业能否在未来实现持续发展的一门重要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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