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破败入手,向兴盛延伸,运用蒸汽朋克的反差感转型升级,或许就是重工业旅游破局的路径。
工业旅游,正在成为风口,但重工业似乎未进其列。
湖南,从今年6月开始进入工业旅游推广月,活动的大幕则在笔者所在的城市株洲开启。为何是株洲?
作为株洲人,我给出的答案是这座城市作为中国老工业基地,孕育出3个国家级工业旅游示范基地、五大工业旅游板块、10个省级工业旅游示范点、16个市级工业旅游接待点、200多处工业遗址,占据了湖南近40%的工业旅游资源。
株洲是中国老工业基地
回过头来看,株洲的工业旅游到底发展得如何呢?或许真正能说有些国内影响力的,也仅仅是和景德镇齐名的醴陵在2023年推出的“捡瓷器”活动:有些陶瓷厂特意开辟一个区域,把部分产品以1元至3元的超低价清仓,出售完整无损的产品。截至今年1月上旬,该市已设立捡瓷点52个,超200万人次到醴陵捡瓷。
乍一看,数字十分可喜,但与其他旅游节庆活动一比则显出几分不足来。今年5月,醴陵炒粉节期间,醴陵市在3天里累计接待游客101.32万人次。
工业旅游的尴尬即在于此。以湖南省为例,相关数据显示,湖南省目前共有工业企业2万多家,其中发展工业旅游的企业仅占约5‰。
放眼全国,快消品类工业旅游其实一直都是工业旅游中的重头戏,常被提及的成功案例有青岛啤酒、蒙牛乳业等。反观重工业旅游,在国内面向普通游客群体而非研学游且成功的项目则寥寥。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旅游研究中心总规划师宁志中指出:“当前各类工业博物馆和食品、酒类等题材的工业旅游发展迅速,冶金、机械、电力、森工及三线建设等主题工业旅游则还有很大潜力尚待挖掘。”
在重庆,也有相似的情况。据相关报道,1999年,重钢集团就以重钢六厂和七厂为重点开辟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旅游线路;随后,长安汽车、太极集团、诗仙太白等也纷纷跟进,加入工业旅游行业。彼时,工业旅游大多是接待单位团体,普通市民前来者寥寥。
据悉,长安集团靠收取5元至15元的门票,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而太极集团实行免费参观,还倒贴了不少钱。重庆当地媒体感叹道:“十多年来,我市工业旅游呈两极发展,不少工业旅游景点不温不火,不受旅行社待见,而一些旧厂房却借助文化元素成为打卡地标,带来诸多启示。”
重工业旅游,真的难以破局吗?倒也未必。其实,破局的关键点已经被提及——旧厂房,也就是工业遗址。早年间,北京的798艺术区亦是因此成名;而以全球视角看,德国鲁尔工业区更是借此获得了新生。
从破败入手,向兴盛延伸,运用蒸汽朋克的反差感转型升级,或许就是路径。经常见诸媒体的一组数据最能说明问题:德国每年的过夜游客达到4亿人次左右,其中1/3与工业旅游及“德国制造”相关。德国每年旅游业的营业额约3000亿欧元,从业人员约300万人。工业旅游功不可没。
德国工业旅游项目中,最成功的当属鲁尔工业区。该地从1999年就开始整合工业旅游路线,将全区主要工业旅游景点整合为著名的“工业遗产旅游之路”,线路包括19个工业遗产旅游景点、6个工业技术和社会史博物馆、12个典型的工业部落等。
形成于19世纪中叶的鲁尔工业区,由53座紧密相连、互相依托的大小不同城市群组成,曾是德国的“煤炭与钢铁之都”,以采煤、钢铁、化学、机械制造等重工业为核心,工业产值曾占全国的40%,被称为“德国工业的心脏”。然而,20世纪中叶后,大批煤矿和钢铁企业关闭,导致鲁尔区急速衰落。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这里竟然成为德国失业率最高的地区。
鲁尔工业区是怎么走出“走投无路”的困境的?让“工业锈带”变“旅游秀带”,其做法很鲜明:借助蒸汽朋克的呈现形式,形成“钢铁直男”的反差萌。
所谓蒸汽朋克,是以蒸汽机作为动力的大型机械来展示非主流的边缘文化,属于科幻题材的一种表现方式。但运用在工业旅游中,却可以达成一种震撼心灵的效果。具体到项目上,可以有许多变种。
比如,作为工业遗址,北杜伊斯堡景观公园被列为世界上最美公园之一,每年都有超百万名游客慕名而来。它的做法是不做大拆大建的“除锈”行动。该公园的前身是蒂森公司的梅德里希钢铁厂,设计师用创意与智慧赋能昔日的工业建筑。他们发现废弃的钢铁工厂可以成为儿童与青少年的体育训练基地:一座废弃的瓦斯储放槽经过结构加固,变成了潜水训练基地;而这处钢筋混凝土的“工业森林”,竟然在工业遗产与生态绿地的融合之下,成为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主会场。
一处名为铁城的景区,则成为欧洲知名的熔化音乐节的举办地,演出场地是采矿工业博物馆的一部分。在形如半岛的场地上,摆放着20世纪后期弃用的5部巨型采煤机,周边的格莱明湖由废弃矿坑经引水后而形成。除了音乐节,这里将工业、音乐、旅游和自然融为一体,还是露营的好去处。
德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海因里希·波尔曾这样描写鲁尔区:“洁白的衣服穿出门去,不一会儿便成为灰色。莱茵河沿岸化学工厂林立,污水将河水调成一道有着6万多种不同化学药品配方的鸡尾酒。”
而当鲁尔区通过工业旅游重生之后,工业遗迹变成景点所要做到的恰恰是蓝天白云、青草绿地、清澈河水与废弃的厂房、烟囱、储气罐互相错落、交融,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鼎盛时黑烟弥漫的蒸汽时代,衰落时呈现出人类生存的环境受到严重破坏的废土风格,却用一种在文明毁灭后、于废墟上重现生命力的蒸汽朋克风情,达成了更为强烈的冲击感。
由此,鲁尔区再进一步从工业遗址延伸到百年强企的大厂观光模式:去慕尼黑品尝500年前的啤酒、到梅森瓷器工厂感受自1710年至今的瓷器创作,乃至到奔驰工厂穿上工作服亲自拧几个螺丝钉……过去与现在、蒸汽与科技的切换之中,游客的体验感进一步加深,现场消费和品牌营销可以相得益彰。
这是德国工业旅游的破局之路。在中国,同样的路径亦可复制。以株洲为例,作为老牌工业城市同样拥有体量、数量皆巨的工业企业,亦有转型阵痛留下的200多处成区成片的工业遗址,由此,锁定变废为宝,用“蒸汽朋克”为牵引、辅之以城市独有的历史文化传承,别具一格。
或许,某天,蒸汽朋克这个非主流,将可以借助工业遗址,成为重工业旅游的超现实滤镜。其尽管可能难以为重工业企业带来太多直接收益,却能为企业的品牌响彻全球、产品品质为人所见所触而创造奇迹。
一座城市乃至城市群的工业旅游,也就有了面目一新的景象,有了更多“出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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